第六十五章 成王败寇

第二天吃完早饭，大家坐上长途大巴出发，去往下一个目的地——洛阳，他们主要是去看龙门石窟和白马寺两处，在安排行程的时候，基于时间和交通两方面的考量，放弃了山西大同的云冈石窟和甘肃天水的麦积山石窟。
剩下的行程六个人全部都可以英文交流，曹蔓讲解不足的地方还有俩中国人助阵，三个臭皮匠还能抵上一个诸葛亮呢，更别说仨高材生，穆林小时候看不少闲书，比曹蔓这个临时抱佛脚的知道不少历史典故，曹蔓就越发轻松了，路上热闹了很多，尤其是穆林和袁媛算是蜜月之旅，还为旅程增加了一丝丝的甜蜜。
龙门石窟建在在伊水两岸，在石窟两头有两座桥连接，所以大家可以转一圈，每个石窟都看过。门口发的资料带有中英文两种文字说明。被莫高窟震撼过之后，师徒四人对龙门石窟有点免疫力了，不像穆林和袁媛，第一次见识如此巨大的佛像和如此众多的佛像，不住地惊叹。为了赶时间，几个人的午餐就是在门口的小餐厅随便吃点，在龙门石窟门口就有开往白马寺的客车，几人坐上一辆车赶往白马寺。
白马寺离龙门石窟不远，大约三四十分钟的车程。白马寺是公元68年佛教传入中国后建立的第一座寺庙，已经近2000年的历史了，比起美国的200年历史来，真的算是久远。不过说起美国的历史，我们不能只算美利坚合众国的历史，被称为“印第安人”的各种土著在那片辽阔的土地上生活了几千年，不比中国历史差，有上千年的金字塔遗迹，也有壁画和居住的像一个大村落一样的洞穴，印第安人的手工制品更是美轮美奂。
几个人在车上无聊，讨论起这些不同大陆间历史遗迹的相关性的时候，觉得人类文明的发展肯定比我们知道的要更久远，说不定大家都同宗同源，只是分散到世界各地不同的区域定居之后，物竞天择，生出不同性来。几个研究生物的立马脑洞大开，开始讨论是不是可以起一个新课题，研究一下各地考古挖掘出来的男人尸体的Y染色体来，看看大家有没有相关性，阿蒙更是笑称，会不会一验DNA，我们在座的几位男士都是凯撒大帝或者是成吉思汗大帝的后代啊。袁媛说，有可能哦，说不定你和穆林真的是cousin了，阿蒙不服，说按照他对中国历史的了解，以前中国人都结婚早，说不定算下来，他自己就属于great great great grandpa那一级的，怎么可能是cousin。他说话的时候板着脸，装作一副一本正经、严肃认真的老爷爷样子，惹得大家哄堂大笑。
旁边坐着的游客纷纷看向他们，大家都有点不好意思，曹蔓赶紧跟大家解释：“我们在说中美两国相似的历史遗迹，然后就说起大家可能5000年前是一家了。”
“真有可能，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同一个姓氏的，五百年前是一家。这跨洋跨海的，估计得几千年前才能算一家。”
大家热络地聊起来，纷纷问起三个外国人怎么到中国来的，在美国是做什么的，中国人那种刨根问底的架势，让人难以招架。好在袁媛和曹蔓拒绝别人的能力已经锻炼出来了，尤其是袁媛还主持过活动，更不会让其他人把自己逼近死角，俩人很会运用三十六计，围魏救赵——转换话题、声东击西——假装没听懂把话题往岔道里引、隔岸观火——挑起个话题让顾客自己去争论、釜底抽薪——关于教授的私人问题一概回答不知道、反客为主——关心一下顾客关心的话题他自己就会滔滔不绝讲下去。车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。
阿蒙对车内的讨论很感兴趣，刚开始大家相互不了解，没人吭声，现在放开了，什么话题都有。大家甚至讨论起刚刚逛过的龙门石窟和将要游览的白马寺来。
“不知道那么多佛头都上哪儿去了？”
“你没看说明、没听讲解吗？很多都是被人割掉偷走的？”
“又不是真人头，石头的，哪能那么好割？”
“看来你真不没听讲解。有些佛头还是一个美国人雇当地人去割的，当然不是用刀割了，是用那个凿石头的工具慢慢凿下来的。”
“那这些佛头现在在美国？”
“应该是的！”
“可恨的八国联军！” 有人想起了圆明园里被烧杀抢掠的那一幕。
“虽然是美国人，但是不是八国联军那会儿，好象是抗日战争那会儿的事情。”
“问问那几个美国人，他们会不会把佛头还给我们。” 有人向袁媛、曹蔓示意。
“据我所知，当时美国人是跟当地人签订的购买协议，当地人要卖佛头，人家可是付了钱的。现在让人家归还，好像不大合理吧？” 穆林插嘴。
“别说美国人了，人家可能也就买了几个，好多佛头还不是咱中国人自己偷的、毁的。”
“是啊，最早的破坏还是在唐朝，那个唐什么宗的不喜欢佛教，就派人毁了龙门石窟，很多都是后来修建的。”
“你说这当皇帝的，真他妈的无法无天，也没人敢管。”
“这些石窟刚开始也是皇帝下命令建的，所以啊，这也算成也萧何，败也萧何了。”
“要我是皇帝的话，我肯定把这石佛像建到华山顶上去！”
“华山是道教的地盘，人家肯定不让你建。”
“老子是皇帝，还怕几个臭道士？不让建把华山上的道观都给他娘的拆了！看他们还敢说啥？” 这位老兄说起来气贯如虹。
“噗！” 有人忍不住笑了，“你要是当了皇帝，也跟那个唐武宗一样是个昏君！道观就不是古迹了？好多道观也是几百上千年的。口气这么大，也不怕成了仙的那些道教老祖宗们来灭了你！”
“说不说，好多皇帝都是泥腿子出身，说不定还没我们有文化呢。”
“你说人家咋就有那命当皇帝了呢？”
“你家的祖坟肯定没埋在龙脉上，据说当皇帝的不仅得把祖坟埋对位置，还得祖上积足够的阴德才行。” 一听这位就是虔诚的风水学的佛教徒。
“哪儿需要龙脉？大家都过不下去的时候，弄些天命征兆出来，振臂一呼，肯定是一呼百应，哪个皇帝不是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领袖？就是他妈的大部分人不敢，怕枪打出头鸟。” 这位肯定是武侠小说和野史看多了的。
“就是，当年李自成都打到北京了，不是还没能做成皇帝。皇帝不好做，还是保住小命要紧！老子是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！”
“你们说当年偷卖佛头的现在是不是都发家致富了？”
“有可能吧。现在有钱人多了，那些黄金珠宝啊古玩啊什么的，价格都年年高升。你说我要是有一个佛头的话，是不是都可以到北京三环以内买一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了？”
“别说北京三环以内买一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了，我估计你连中南海旁边的四合院都能买一个!”
“恁值钱！日他姑奶奶的，我们家老祖宗当年咋不去偷一个？”
“你以为你家老祖宗偷一个，现在会有你？你老祖宗早就枪崩了！我可是听了讲解的，好像当年偷卖佛头的，都被拉到菜市口枪崩了。”
“乖乖！那还是老实本分当个小职工安稳。命都没了，要个四合院有球用？” 进入了河南境地，很多人带有河南口音，也多了河南的一些口头语。
阿蒙坐在曹蔓旁边，偷偷问她大家都在讨论什么，听的懂皇帝啊，头啊，房子啊，就是没明白在讲啥。曹蔓一想也是，车上好几位都是讲的河南话，如果不是临近河南的话，两地口音很相近的话，估计她也要连猜带蒙了。
曹蔓就简明扼要地当起了翻译，给他复述大家的讨论。
阿蒙笑道：“大家都说美国梦，美国梦，好像一般是指有房有车有工作。感觉这中国梦更宏大，可是要当皇帝的，佩服！”
“中国人想当皇帝，也就是过过嘴瘾而已，那个目标太不切合实际。大部分人都没那个胆量，也没那个水平。别看那些当了皇帝的都是农民出身，可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征战，早把他们的能力磨练出来了。我给你讲个笑话，你要不要听？”
“当然要听~”
“说有人问一个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老农，如果他当了皇帝，他最想干什么？你猜老农怎么回答？”
“让别人去干自己歇着？”
“No，他说，等我当了皇帝，我在田地里干活的时候就让宫女给我头顶撑把大伞！”
阿蒙想了想才明白怎么回事，笑得乐不可支。“一个人的梦想真的是受格局的限制。”
“所以，大部分人当不了皇帝。”
“其实我觉得基督教和佛教有很多相同的地方。”
“说说看。”
“一，虽然佛教更早出现，但是两者很多教义都一样，都是讲求活着的时候要做好事，否则死后待遇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；二是要服从和认命，三是不断祈祷就会受到保佑。不过基督教有点太强势霸道，总宣讲不信基督教就会下地狱，尤其是中世纪的时候对异教徒赶尽杀绝，这点我很不喜欢。佛教徒只有被迫害，没有迫害其他信仰的事情。”
“佛教、基督教都教导人们做顺民、别闹事，对社会稳定还是很有贡献的，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普遍。” 阿蒙冲曹蔓眨了一眼。
“你不信耶稣和上帝？”
“我的信仰并不妨碍我发表对宗教和政治两者关系认知的观点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
“我信犹太教，犹太教和佛教并不冲突，知道吗？犹太教的历史也比基督教早。”
“哦，你是犹太裔吗？”
“你知道我的姓是一个典型的犹太人姓氏吗？还有施密特也是。”
这回轮到曹蔓惊讶了。她突然想到阿蒙说要教她投资，看来不是白人有投资眼光，而是犹太人的传统在起作用，传说犹太人都是很会理财的。
“你以前认识施密特教授吗？”
“你认识咱们学校物理系的曹教授吗？”
“不认识，怎么了？”
“我只是想侧面说明以前我也不认识施密特教授。” 说完，阿蒙自己就笑了，“我感觉在中国呆了几天，我也学会不直接表达了，不过显然效果不理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