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人篇 (五)我的第一任班主任们

我觉得我比较幸运,每一次进入一个新学校都能遇到一个很不错的班主任。
按我妈妈的话说,我上小学比较早。可我自己并不觉得早。当年我妈妈领着我四哥和我,去学校给我四哥报名上学。报名处的老师就让他数数,他好像连10都没数到,老师估计看到我在一旁跃跃欲试,就让我数,我大概一口气数到了十几。一问7岁了(农村人都用虚岁),也该上学了。所以我就跟我四哥一个年级,还好我们俩不一个班,这样老师不会经常把我们比来比去。

我的小学一年级班主任是一位女老师,叫李时运,很负责和热心肠的一个人。曾经有一段时间,我得了脚气,脚趾红肿溃烂,没法上学,她就去我们家给我补课。当时就觉得这孩子咋着聪明呢?她不知道的是,我自己虽然没去上学,但却没停止学习,不过一个一年级小学生就会自学,也值得俺骄傲一把了。不过更值得骄傲的是俺睡梦中都在学习,我妈发过感慨:半夜里说梦话,都在数数背书。

很多年之后,她遇见我妈妈还要问起我,可见她对我一如既往的关心。

我上初中就开始住校,初中离家有七八里路的样子。农村人家里穷,不可能一人一辆自行车,所以天天来回是不可能的。女生有专门的寝室,大通铺(地铺),男生晚上住教室里。自己从家里带的麦秸秆编的垫子,褥子和被子,再带上一两件换洗衣服,周六回家,周日晚上回校,呵呵,跟我爸爸一样了。吃的呢,每个学生交点麦子,早上和中午是能照见人影的面水和馒头,晚上是面条。没菜,更没有禽蛋肉类。我们一般都从家带一包咸菜,一吃一周。按我三哥的说法,你们的生活太好了,都是白面的。他那会是玉米面的,难以下咽。周末回家,我妈就会想办法让我们改善一下伙食,这个习惯她坚持了好多年,其实我觉得从上高中开始,伙食就已经超过家里了,在学校还能看见肉,在家只有特殊的日子家里才舍得去割块肉。卫生条件不提也罢,看看希望工程或山区助学照的照片就可以想象我们那会儿是啥样了。

我的初一班主任是一个刚离校门不久的年轻小伙,叫姬永昌,教数学,很负责任,也很少发脾气。我印象中他唯一一次发脾气是班上有个女生不服管教,课下总说他的不好,老笑话他眼睛小,我估计他也听到过,但一直忍着。有一次那个女生又犯错误的时候,当堂说他看不清后面,他反驳说,我眼睛是小,但眼小聚光,看得清的很。他的字写的很娟秀,我和好朋友喜欢让他在我们的作业本上写我们的名字,我还把自己的名字临摹很多遍,试图也能写得那么娟秀。

上了半学期后,知道我学的好,所以考试的时候,就喜欢到我跟前看一看。有一次他点了点我的考卷,点的我莫名其妙,死活没看出有什么问题。那次考试没得一百分。从此以后也破了我的百分惯例,我从小学开始可还没得过100分以外的分数呢。不过我也想得开,不会当然得不了满分了,大不了多练习练习,会了就行了。不过我却开始不喜欢老师监考的时候看我的考卷,要么坐中间,要么用张草稿纸盖上。再说你提醒我一下,跟抄袭也五十步笑百步了。俺心高气傲,不需要也瞧不上,俺在乎的是会不会,而不是得没得满分。

我后来的初中班主任都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。初二的班主任,结婚前兢兢业业,天天晚上陪我们晚自习,结婚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很少看见人影,哎!这么虎头蛇尾。留下最坏印象的是初三班主任,他用“占着茅坑不拉屎”轰走了我的第一任初三班主任,自己当上了之后,真的开始占着茅坑不拉屎。我觉得他就是一汲汲营营的家伙,非常让我瞧不起。

我的高一班主任也是一个从大学毕业不久的小伙子,叫肖泽昌。也教数学,人多才多艺,对每个学生都有一套对应的管理办法,真的是因材施教。我也觉得看学生不能只看学习,学习好不一定就样样好,学习不好就不一定将来一事无成。所以我交朋友也不是只跟学习好的人做朋友,看顺眼就行。学习好而孔雀一样的人俺也一样敬而远之,手里有点小权就觉得高人一等的俺就更敬谢不敏了。

肖老师很会用人啊,我当时是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,有时候给他送作业的时候,他会让我帮忙帮他批改作业。他先把我的拿出来批改了,如果做错了,就给我讲讲正确的做法,然后我就开始帮他干活。不过在批改其他学生作业的时候也让我长了见识,不仅看到不同的解题方法,还看到五花八门的错的解法。

他没训过我,总是表扬。跟着其他课的老师一起表扬。所以我一直在一个很positive的环境中成长。有一次有人给他写检举信,揭发当时的班长想当皇帝,把班里大部分的女生变成自己的妃子,其中包括我。我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,就把这封信给我看了。要我说,这写信的人还真是眼光犀利,我们的班长确实不是个好东西。他组织能力还可以吧,估计我们老师也被他蒙蔽了。那人夏天的时候喜欢坐在女生后面,盯着人家若隐若现的背影看。有一次我在南阳市一个书店碰到他,很热情地上来拉我的小手问我要不要帮忙,我一甩手“不用,我要走了”,赶紧离开是非之地,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这样,私底下还不知道会怎样。这种人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吧。不过这件事加上检举信,影响了我的心情,花了我半学期的时间调整自己。经过此事,我也意识到,什么重要,什么不重要,不重要的事情就要让它像浮云一样飘过,自己该干嘛干嘛才是正理。有的时候觉得这件事发生的时机很正确,不早,进入后青春期,这种事总有一天要面对,咱提前练兵了;不晚,高三才发生的话,这样影响我的心情,岂不是考不上好大学了?

可惜在我们高三的时候,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调到刚成立的南阳大学去了,现在已经是改了名的南阳理工学院的副院长了。

后来接任他的是一个中年男老师,教英语。看学生以成绩为唯一标准。所以他很喜欢和照顾我,我却不喜欢,也不觉得自己需要特殊照顾。毕业这么多年只去看过他一次,比起每次回南阳都要联系一下肖老师,简直是罪过,不过我考上清华带给他的好处也可以抵消一下这罪过了。

我上大学报考的专业也受肖老师的影响,他去参加过一次计算机培训,回来跟我眉飞色舞地讲计算机的无所不能。0和1的排列就能让计算机干任何事,太神奇了,也给我心底种下计算机的种子,后来填大学志愿表的时候,前面不同的大学名字,中间清一色的“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”,就像copy&paste的一样。估计给招生老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
上中学我的最大的一点体会就是,不会不用怕,学一学,多练练就会了。我上初一初二还不觉得,上初三时,一大批复习生,做起数学题来如鱼得水,很多道题我都摸不着头脑,人家一会儿就做完了。就因为自己不放弃希望,一点点学习,扎扎实实地练习,不到半个学期,俺就坐上了头把交椅。我上高一时成绩也并不出色,大概也就是中等。只是谨记踏踏实实,排名都是浮云。努力到了,排名也就上去了,根本不用额外关心,难道说得了第一就可以不努力了?上高三有那么多复习生,俺有了初三的经验,就没怕过他们,也从没想过把谁当对手来竞争。所以我很推崇美国这边的教育理念,不要跟别人比,就跟自己比,今天超过了昨天就是进步。

我这人大概就像一株野草,得一片自由的天空,我就可以茁壮成长。你要把我挪到温室里,天天施肥浇水加修剪,我会很快凋零的。这也是我离开微软的一个重要原因,一到review时间,这些当头的就使劲给别组员工挑刺,我再被这样剪几次非被剪坏了不可,咱还是早早离开这种系统自谋生路吧。

我的大学一年级班主任米宁是一个刚从北大毕业的研究生,北京人,没教过我们,但能跟我们打成一片。估计他听我的南阳口音的普通话很费劲,但从来没表现出来。可惜89年暑假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离开了中国。接任他的是计算机界的数据结构泰斗,可惜以成绩度人,并不喜欢我,因为我每换一个学校,成绩都不算出色,更别提清华更是卧虎藏龙,而且好多同学在高中就接触过计算机,不像我从没接触过,学起来更吃力,计算机的实践性很强,而我们的机时有限,往往我还没打完我的程序,就到时间了,而打字快的人已经调试完成了。我这人是发现你不喜欢我,绝对不会自己倒贴上去的。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指导,不知道怎么快速填补这种差距,所以前两年很吃力,到第三年才开始有起色。等到毕业的时候,因为平均成绩不够好,不够直接读研,本来已经跟一个计算中心的老师说好两年后读他的研究生,后来班主任问我将来的计划,我告诉她YX想出国,但不知道能不能出去,我自己想两年后读研究生。后来在系里确定名单的时候,就因为她觉得我男友很可能出国,我这个研究生也不一定会读,所以一票否决了。班主任都否决了,想招我的老师也无话可说了。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很无语,但也没恨她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,也怨我自己据实以告,不过对她当面一说辞,背后捅一刀很是不齿。

我一直都觉得当老师的就应该对孩子负责,不仅要负责他的学习,也要帮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。可惜现在的学校太注重升学率,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培养都成了浮云,成绩决定一切。像我们这种初中就住校远离父母熏陶的,或者父母本身没知识没能力的,哎,悲哀呀。